2023年8月,美国洛杉矶召开了计算机图形界的重量级会议——SIGGRAPH(国际计算机图形和交互科技高峰论坛),会议为观众带来了诸如CT2HAIR计算机断层扫描、超写实3D头发建模、连续帧图像拼接和可扩展光谱封装等一系列当时最新的人工智能技术。今日,人工智能技术已在多个领域中得到普遍应用,从初级的文本处理逐渐渗透至无人驾驶、医疗诊断、游戏制作和传媒等领域,其影响已无处不在。科幻电影,一个满怀想象与创意的领域,同样也受到了人工智能技术的影响。现如今,人工智能为电影行业带来各种辅助工具性的支持,如:可应用于特效3D建模的Masterpiece Studio、Poly、Plask等软件,可用于影片海报效果图制作的Mid journey、Da Vinciface、Picso等软件,可用于影片市场预测的Type wise、Quick Chat、Forethought等软件,以及可实现一键成片的GEN-2、Pika、Kaibet等。
由此可见,电影行业在所有的环节都有人工智能的影子。那么,电影行业的未来发展将何去何从?想要回答以上问题,需要弄清电影本质是什么。按照刘书亮在《电影艺术与艺术》一书中的观点“从电影一百多年的发展历史中来看,电影就是技术与艺术结合的产物”[1]。电影不仅需要技术的支撑,还需要艺术的融入,好的科幻影视作品更需要两者互相协调。那么,是不是能够从现阶段AI对科幻电影的影响中,窥见未来科幻电影美术风格。“以古为鉴,可以知兴衰”,让我们先回顾科幻电影和AI交织的历史,以及现阶段人工智能的发展现状。
人工智能与科幻电影到目前为止,已发展形成了两个阶段。自20世纪50年代,英国数学家艾伦·图灵(Alan Turing)首次提出“可以思考的机器”这一概念时,便已播种下了人工智能的种子。此后,经过科学家的不懈探索,研发出了各种计算机程序,如ELIZA和MYCIN。这些软件不仅为计算机科学铺设了基石,更丰富了科幻电影的题材,这便是AI与科幻电影的初次结合。人工智能多以剧情线索的方式出现,并没有在电影的制作中发挥作用。文章将其称之为“第一阶段——话题应用性结合”。如早期的科幻电影《大都会》中的机器人Maria、《地球停转之日》中的外星人Klaatu,都明显和AI这一线年代至今,人工智能不仅出现在主题上,更影响到了电影的拍摄和后期制作。文章将其称之为“第二阶段——辅助工具性结合”。电影在拍摄时,由原始的实景拍摄和采用微缩模型,发展为由AI进行后期制作,创作者可以在智能软件中创作出各种场景。如《阿凡达》拍摄团队自主研发的“3D摄影系统”,《阿丽塔》特效团队自主研发的“人脸动作捕捉”技术,都是利用人工智能软件将各种天马行空的想象呈现出来。简而言之,AI与科幻电影产生了两次结合:第一阶段表现为人工智能作为科幻电影剧情线索的一部分,第二阶段表现为人工智能作为科幻电影后期制作的工具。
人工智能作为人类的工具,现阶段发展到何种程度?尽管当下的发展已展现出惊人的成就,但仍然不能完全替代人类工作。在描述人工智能的发展程度上,主要使用“强”与“弱”进行区分。如同事物不断地发展——由弱变强,人工智能的发展亦是如此。当下我们正处于弱人工智能向强人工智能转变的时间节点中,二者具有本质的差别。约翰·塞尔(John Searle)将“强人工智能”描述为“在输入和输出上与人类相似,有自我意识且能够直接进行合理的计算程序运行的实体。在心智上与人类并无本质差异,并且具有多项能力。”[2](如表1)简而言之,强人工智能就是拥有类似人类的心智和认知的智能工具。与此相对照的是“弱人工智能”,它并不真正拥有类人的“心智”或“意识”,没有办法进行自主思考。二者相比,强人工智能既是工具,也是一种新型的不同于人类碳基的生命,以机器或类人器官为依托的“情感化”的生命体,可以独立思考并对复杂任务制订出最优方案。
那么,强人工智能何时才可到来呢?2022年托马斯·哈东团队创造出可以再现大脑的组织架构和功能的类脑器官,极大加快了强人工智能到来的脚步。团队发明的类脑器官中包含5万个神经元、轴突、胶质细胞等,这为强人工智能的开发扩宽了实现的路径。预计最晚于2030年可实现,利用拥有1000万个神经细胞活体的“类脑技术”实现强人工智能。由此可见,人工智能技术创新的速度呈现指数级增长趋势,“强人工智能”已近在眼前。一旦实现,必然对人类现有的设计制作方式带来全面的挑战,通过种种电子设备,如计算机、电视和手机,迅速渗透到人类的生产生活中。巨大的生产潜力意味着,在智能水平、任务执行、人机交互和产业转型等所有的领域带来颠覆性的变革。
由于强AI在能力上的巨大改变,按照唯物辩证法,“相互作用的两方事物中,如果一方发生改变,必然导致另一方发生运动、变化”[3]。所以,在不久的将来势必会开启强AI与科幻电影的“第三阶段——自主性结合”。
欲探析未来第三阶段AI对科幻电影的影响,首先,需要论证对于未来美术探析的可行性,并且以“第二阶段——辅助工具性结合”的现状和强人工智能的自身能力为依据合理地预测其影响。
前文讨论过,电影是由技术与艺术构成。文章之所以避开探析科幻电影的技术发展,是因为预测技术的发展很容易产生遗漏。不得不承认,技术的发展初衷是由设计师根据定向需求定制而成的,在这一层面上其发展是明确可知的。但经过政治、经济、市场、法律、文化的波动性影响,技术层面的后续发展则难以预测。如艾萨克·阿西莫夫(Isaac Asimov)提到的“电梯效应”,不管多么合理的对未来科技发展的设想,一旦遗忘了其中的一个关键的因素,那建立的幻想中的结构将会全部崩塌。[4]例如:托马斯·纽科门(Thomas Newcomen)在1711年创造的蒸汽机初衷便是排除矿井中的水,而50年后詹姆斯·瓦特(James Watt)将蒸汽机开发为工业革命的核心技术,应用于各种场合。纽科门是否曾经考虑过蒸汽机的广阔使用前景我们不得而知,但是瓦特助推蒸汽机应用于多种使用场景,这却是无需争辩的事实。是瓦特看到了蒸汽机的巨大使用前景,而纽科门在设计中遗漏了蒸汽机中蕴含的巨大使用前景的因素。所以,可以说蒸汽机的大发展,远远超出了纽科门的设想。正如纽科门无法预测蒸汽机技术的应用前景相同,如今我们也难以对“一项技术如何塑造未来的世界”做出合理预测。
而强AI对电影带来艺术层面的影响则不同,其可以被预测。其一,从技艺结合的视角看,无论何种技术对于艺术品的存在,本质上都是为创作者提供更精细化的表达,帮助主体构建情感,更加直观地展现思想。例如:ZB rush软件可通过数字建模,替代传统雕塑艺术家使用泥土手工制作电脑模型。电影制作者能够最终靠ZB rush软件,实现泥土创作无法到达的细节,用电脑将内心所想的各种形象建立模型。相比于泥塑,电脑软件是一种技术的进步。但是对于艺术来说,仍旧是展现创作者的情感和想象。所以,人工智能无论再怎么发展,对于电影而言其存在的核心目的依然是表达想象和情感,无论其技术的形式如何变化,仍是对预设构思的处理与表达。其二,从艺术自身发展的本质来看,也并非线性的上升或下降。正如奥地利学者里格尔所言“艺术的进展既不是单纯的进步,也不是退化,而是在触觉和视觉之间的两极中不断地摇摆”[5]。技术是呈线性发展的,而艺术总是在创新与传统之间探索其永恒的价值。如洛可可风格在被工艺美术运动和新艺术运动排斥后,又在现代主义中重新焕发光彩。因此,尽管未来科幻电影的制作技术可能会慢慢的提升,但其艺术性仍会按照其固有、可见的道路前进,并能够准确的通过历史发展规律作出合理的推测。
综上,根据未来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可以探析科幻电影对美术风格的影响。当然,这种预测也并非凭空臆想,需要有坚实的现实依据。需要基于现有的发展现状和未来强人工智能的能力变化,合理地做出预测。
科幻电影的“第二阶段——辅助工具性结合”中,产生了大量的经典艺术形象,但这种经典形象大多昙花一现。以1987年温斯莱特工作室的经典之作《铁血战士》(图1)为例,电影中的角色通过其昆虫状的口器、外露的獠牙、工业风的铠甲、蛇蜥蜴样的皮肤纹理以及原始的部落装饰,成功地塑造出了一种远古丛林猎人的形象,强化了角色部落氏族的原始风格。将未来、远古、丛林、工业、野兽等风格巧妙地结合,打破了人类思想中未来与远古相互对立的思想,从而为影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但这种经典的未来丛林猎人风格形象创作模式,在此后的30多年中再无类似经典的丛林猎人形象复现。究其原因,是因为现如今的创作者缺乏对于文化的深入感受,难以产生新的艺术创作灵感。[6]铁血战士的艺术形象灵感就离不开中国台湾创作者王孙杰(Steve Wang)对于印度、日本、中国文化的深入了解与实地采风。例如铁血战士的“快刃飞碟”,原型就参考了印度神话中毗湿奴的法器“善见神轮(Sudarśana cakra)”,以及金庸小说《神雕侠侣》中“金轮法王”的金轮,这是两种文化下结合的艺术创作产物[7]。未来,有望依靠人工智能的新发展解决这一问题。
其一,未来强AI时代,可以依靠“自作”的能力,提供创作灵感。通过自主操作逐步降低门槛,吸引来自全世界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电影创作者,从而为科幻电影的美术风格灵感注入新鲜的血液。当下电影制作的技术门槛虽已大幅度的降低,例如第二阶段——辅助工具性结合时期的“一键制片软件Wonder Studio”。但是这种“一键成片”的功能,仅仅是对比其他复杂的制片软件而言,其中还需要操作许多复杂的选项,如格式、输出因素、动捕、阿尔法通道等,并非仅依靠文字指令即可生成电影。此外,软件Wonder Studio的操作语言仅支持英语,同样也屏蔽掉了大量的非专业性非英语母语的电影制好者(图2),整体现状缺乏可“操作性”。然而未来,强人工智能可以依托“自作”功能,兼容更多的电影制好者。“自作”功能即能够最终靠语音或文字实现自主达成目标,在此基础上,电影的美术风格,仅仅需要一个新的语音描述,即可付诸于现实。这样才可使全球各地的创作者,带来自己的文化背景和独特灵感,为科幻电影注入更加多样化和独特的风格元素,例如《蜘蛛侠:平行宇宙》之所以能够将各种风格合为一体,是因为这背后存在一个庞大的视觉技术团队,成员来自不同的国家,有各自独特的专长。(表2)未来这一趋势将会促进扩大:创作者来自不同国家,依靠不同的故事和独特文化背景进行创作。
其二,未来强AI时代,可以依靠“自作”方面的进步,深入挖掘文化背后的深层次意蕴,进而影响电影的美术风格。科幻影视中角色成功的重点是,通过形象塑造引起观众的深度共鸣。其中“取象”成功的关键并非刻画具体形象的细节,而在于“超以象外”。一个经典案例是1979年吉格的《异形》,该作品成功塑造了“异形美学”,异形生物的头部模仿了人类器官的形态,身体主要由动物的脊椎骨和肋骨构成,背部排气管的器官、可伸缩喷出的口器、金属色泽的牙齿更是强调了其机械属性。这种造型之所以令人难忘,并非仅仅因为其形象的怪异,而是因为它成功地将人体被机器入侵的恐惧具象化了,营造出观众与生物体之间的共鸣。其成功的核心在于没有停留于创造怪异的外形生物本身,而是超越形象本身的印象,这与中国道家美学中“取之象外”的理念不谋而合。弱智能时代为造型师提供了各种复刻工具,如MAYA、ZB、PS和虚幻引擎等,可以更轻松地将技术美术师心中的形象复刻出来。但工具的发挥效果仍需要依靠人的创造力,才可以创作出好的影视作品。真正的创造力还需依赖艺术家对文化的深刻理解和情感的积累。当使用一个拥有“可以自主操作的”的搭档去创作人物造型时,能够最终靠文化古籍投喂,在海量的知识存储下弥补AI工具无法“取之象外”的缺点,深入挖掘文化内在的意涵。正如《钢铁侠》中的贾维斯,可以在装甲马克3(Mark Ⅲ)进行颜色喷涂时,根据要求准确地挑选出托尼喜爱的金红色搭配。强人工智能能够最终靠自主意识,深度学习不同的观众文化渊源,创造出与人类情感相通的形象细节。
强人工智能可以依靠“自主决策”,大幅度削减制片成本,从而逐步提升科幻电影中人物美术刻画的精细度。技术不仅有能力忠实地再现现存的美术风格,还能通过对细节的超凡捕捉,对原有风格的人物、道具和背景进行更为精细的呈现,从而为电影故事情节注入更强烈的沉浸感和真实感。《阿丽塔》便是这一趋势下的佳作,该影片对人物“眼睛”的细致刻画既展现了艺术和技术的双重突破,更深入地探讨了“心灵之窗”这一古老而深邃的文化符号(图3)。导演罗伯特·罗德里格兹和制片人詹姆斯·卡梅隆十分重视眼睛在故事叙述中的象征意义,为了能够更好的保证观众能够尽可能深入体验其丰富的内涵,大量使用了眼睛的特写镜头,特别突出虹膜的精致细节。在技术层面,阿丽塔眼睛的设计过程面临了许多前所未有的挑战,例如:主人公阿丽塔眼部的最终效果,需要在真人演员动态拍摄捕捉的基础上,再进行大量的后期特效加工。一方面,后期特效师需要将拍摄中实体演员的瞳孔、虹膜、角膜、晶状体等结构,转化为特效模型。并在此基础上强化眼部的结构效果,其中仅虹膜就需要刻画5万个数位多边形,这其中有大量的重复机械性工作。另一方面,还需要仔细考虑眼睛在不同光影、反射、表情、环境下的状态,这些都需要特效师逐步手动调整。其中虽能使用CG等特效制作软件,但仍然有大量工作需要人工操作。并且《阿丽塔》仅后期渲染时间,总计就达到了4.32亿个小时。
一方面,这种不计工本式的制作,虽能为观众带来一种全新的赛博朋克视觉体验。但是其背后的人员、时间和经费的付出也是巨大的,一些预算较低的制作团队难以承担如此之长的渲染时间。这一问题本质上是因为,弱人工智能处理图像时,图像仅是二进制代码,在二进制代码中不能直接读取出图像的内容和代表的含义。需要大量的人工给定信息,来处理图像内容。尤其是在给定信息不足的情况下,弱人工智能仅能依靠数学概率模型来消除问题。但未来这一问题有望通过强人工智能解决,按照强人工智能的标准,强人工智能可以依靠“自主决策”的能力,自行处理很多机械性重复性工作。从而大幅度的降低电影团队的时间成本,提升美术刻画的精细度。
另一方面,在电影制作中,“自主决策”也可以影响到相关道具的精细化制作。当下,为了确认和保证道具的真实性和细节的准确性,道具制作往往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以电影《封神》为例,影片中对于纹饰和文物的呈现堪称完美。电影呈现了殷寿的青铜战甲上饕餮纹的精美细节。饕餮纹,这种结合多种猛兽特征的纹样,不仅仅具备强烈的威慑力,还象征着尊贵和权威。电影中的礼乐场面也精心还原了古代乐器,如筑、竽、排箫和建鼓等。这背后是海量工作人员的付出,片尾罗列了多达2204人的道具团队名单。影片中的道具墙面花费了500名木雕艺人5个月的时间,美术工作者达到了3000人,剧组登记在册的工作人员达到了8000人,如何高效合理地使团队高效运转,需要强大的组织协调能力。在强人工智能环境下,借助人工智能的“自主决策”,可以简化道具制作中的一系列流程,包括概念设计、材料选择、工艺流程安排等,都可能会被自动化和优化,来提升道具的制作水平。
强人工智能可以依靠“自主整合”,改变美术风格的观照方式。人对于电影艺术的感知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涉及心理、文化、生理、经验等多种因素的相互作用。电影之所以能触动人的情感,除了剧情、音效,图像,还有对于以上所有内容观众的接受。同样,电影的美术风格传达,一方面取决于艺术创作者所感受到的,想要传达的情感和信息。另一方面取决于媒介传递后,观众通过感官刺激和自身理解得到的信息。[8]对于科幻电影而言,美术风格往往更强调未来、异域或超自然的元素。需要将观众投入一个具有象征主义的世界中,这与别的类型的电影观众的观照有很大的区别。
现阶段科幻电影的美术风格,是一种固定形式的接受与观照,观众只可以在屏幕外接受包括形、色、光、音、时、人、动、图、境、字来构建图像信息。第三阶段的强人工智能一旦实现,可以依靠“自主整合”对实现接收方的接受效果进行实时调整,例如:根据观众偏好营造调整形成动态的观影系统。这种变革不仅体现在观影体验的提升,更关键的是在于观影体验的极致个性化。传统上,美术风格的核心元素,如线条、形状、色彩和构图,通常是由艺术家固定设计的。这些元素组合起来,传递了某种特定的情感和信息。然而,在强人工智能的赋能下,这些元素可以实时调整,以适应每位观众的审美习惯和情感需求。美术风格将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呈现,更是一种情感的传递和沟通。通过机器对视、听、触、味觉上多方面的刺激,激发观众对不一样的风格的情感反应。例如,冷色调可能引发宁静或孤独的感觉,而强烈的对比和夸张的线条可能引发兴奋或紧张。强人工智能能够最终靠实时分析观众的生理和心理反应,微调这些元素,以提供最符合观众当前情感状态的体验。
通过现有的沉浸式观影方式看,未来强人工智能能够最终靠“自主整合”能力,依靠人机接口深入观众的过往经历,从中提取与电影情境相关的记忆,为观众整合出一个更为沉浸的观影环境。不止简单地调整画面,而可以通过类似于航空观影舱、VR影院等设备,为观众创建与自己过去的经验和情感连接的观影体验。如果达到这一目的,电影不再是一个固定的作品,而是一个实时、动态的创意实验场。观众在进入电影世界的瞬间,不仅仅是接收者,也是参与者,他们的情感、经验和偏好都会与电影中的美术风格产生互动。这无疑会将电影艺术的体验提升至前所未有的深度和广度(图4)。观众不再仅是电影的旁观者,而是真正的体验者,通过电影,不仅能够看到不同的定制化风格,更能够深入地感受和体验其中所蕴含的情感和意义。当然这其中涉及关于观众隐私、人机接口伦理等问题,文中仅针对强人工智能可能带来的变化做出设想。由此带来的相关问题,还需广大专家学者深入讨论。
强人工智能不仅会改变电影的制作方式,更重要的是改变观众与电影的关系,使其从单向的传递转变为双向的交互和体验。纵观科幻电影的发展史,会发现每一次制片技术的进步都为电影风格和题材的演绎带来了新的解读和更高的要求。
在科幻电影领域,艺术风格不仅是视觉的呈现,更是创作者用以激发观众的想象力,构建独特、充满未来或异域特色的“桥梁”。当然,这座“桥梁”可以为村庄带来便利,也可能为村庄带来挑战与风险。
强人工智能自主整合与自主决策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必将会带来过度的感官刺激,引发知觉上的麻木。随着强人工智能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应用,科幻电影领域也必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发展。超现实的视觉特效、前沿的设计风格和无限的想象空间,共同构建出五光十色的艺术世界。然而,当精美绝伦的视觉盛宴变为日常,其背后带来的是观众审美标准的快速上升,是对平凡、自然、纯粹艺术形式的逐渐淡化。心理学上有一种现象叫作“适应性”。[9]简而言之,当人们长时间处于某种刺激环境中,感知系统会逐渐适应这种刺激,从而减少对其的反应。电影《星空幻境》为观众展现了一个充满色彩与动感的虚构宇宙,在全球范围内收获了极高的票房与评价,但同时也有一些影评人指出,其过于绚丽的视觉风格使得人们对其剧情和角色发展失去了关注。正如当下各种大制作院线电影占据主要市场份额的情况下,文艺片小成本的电影还有多少生存空间?这一变化不仅是视觉的适应性在起作用,更是人类大脑的“奖励机制”正在被不断刷新。经常体验同一类型的快乐后,人们的快感阈值会变得更高,需要更多的刺激来达到相同的愉悦感。强人工智能发展趋势下,被连续、过度的视觉刺激包围,观众的审美阈值也会被提高,使得观众将更难以从简单、纯粹的视觉体验中获得满足。对于电影制片人和艺术创作者来说,这一现象无疑是一种新的挑战。如何在技术与艺术之间找到平衡,在满足观众对于新奇、刺激的追求的同时,还能够关注艺术的本质和情感的深度。
依靠自作带来制作成本降低的同时,也必将会导致影片数量的“井喷式”发展。每一部科幻作品都是对未来的设想,对人类文明的思考,对科技发展的预测。在强人工智能的推动下,科幻电影的生产将变得更为简单和批量化,这种趋势对电影作为艺术品的珍稀性提出了严峻的挑战。电影作为一种艺术品,其价值在于独特性和原创性。观众走进电影院,期待的不仅仅是视听的享受,更是希望从中得到独一无二的艺术享受。然而,当电影可以被大量、快速生产,每部作品可能都极为精美、引人入胜,人们将会丧失对科幻电影艺术珍稀性的敬畏。尽管在技术和视觉效果上都达到了巅峰,但在深层次的情感与思考上,如果内容题材过度依赖人工智能,仍然无法与人类导演的作品相媲美。由此可见,强人工智能拥有“自主意识”,但电影仍旧无法摆脱优秀导演、制片、监制。人工智能的艺术创作本质不是情感的体验过程,而是符码的自我增值。科罗拉多大学博尔德分校广告学教授哈沙(Harsha),质疑人工智能作品《艾德蒙·贝拉米画像》于2019年10月25日在佳士得拍卖会上拍出43.25万美元的高价,他说:“人类在创作时会倾注自己的热情,心血,甚至灵魂,但如果作品出自人工智能算法之手,人类是否还能体会到艺术品带来的情感共鸣?”[10]正如艺术消亡的理论所指出的,当艺术品开始被大量复制和批量生产,它们可能会逐渐失去原有的艺术价值。这种情况在强人工智能的推动下,很可能在科幻电影领域得到集中体现。如果科幻电影失去了其作为艺术品的独特性和价值,它们是否还能继续激发观众的科学热情,具有教育和启迪的作用?
观影方式的改变,也会让某些主体产生现实的疏离感。未来的科幻电影很可能为我们展示一种前所未有的艺术风格——以元宇宙或更为沉浸式的体验为核心的艺术风格。电影《头号玩家》预示了这种风格的雏形:一个能够最终靠虚拟现实设备进入的数字宇宙,既有科技的冰冷逻辑,又融合了艺术的温暖情感。科幻电影的艺术风格一直在不断进化,为观众提供新奇的视听享受。然而,当这种艺术风格与沉浸式体验结合,电影可能不再是为满足观众的审美需求,而是为了带领观众进入一个与现实完全不同的世界。电影学曾探讨过“悬挂不信”的观念,即观众愿意暂时忘记现实,完全沉浸于电影中。但在强人工智能的推动下,这种“暂时的沉浸”可能变成了“长时间的沉浸”。人们可能会对这种极致的艺术风格和沉浸式体验更加难以抵抗,从而对真实的生活产生“异化感”。特别是年轻群体更容易受现实“异化”,可能更难分辨虚构与现实。
视觉风格对于观众而言具有强化第一印象的作用。对于普通观众来讲,美术风格的发展或许并不可能会引起太多的重视,因为从表象上看,日式动漫风格的科幻电影和美式动漫风格的电影没有过大区别。但是,研究学者如果也选择性忽视这一点。那么,中国电影行业想要塑造出“好莱坞”一样的民族品牌,进而走向世界,将会更加的难上加难。韩愈说过“行成于思,毁于随”,试想未来仅有简单布景、千篇一律的服装风格,毫无美术细节的电影,还能有又多少生存的空间?
【基金项目】国家艺术基金人才教育培训项目“当代艺术设计评论与研究人才培养”(项目编号:2023-A-05-101-555)
[1] 刘书亮:《电影艺术与技术》[M].北京: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0,58-59页.
[3] 卡尔·马克思,何小禾(译):《资本论》[M].重庆:重庆出版社,2021,356-357页.
[4] 季卫东:《元宇宙的秩序》[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23,78页.
[5] 阿洛瓦·里格尔:风格问题[M].长沙:湖南美术出版社,1999,45页.
[6] 唐寅:《科幻创作百科全书》[M].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23,435-438页.
[9] 胡林:《心理学》[M].西安:西安交通大学出版社,2022,125页.
[10] 徐千尧:《基于美学计算的智能设计方法分析与启示》[J].《装饰》:2022年第09期,第21页.